【成人的童话】 棋缘 37 呼啸
东明去医院之前，已经想到过所遭受的诘难。但是，除了大勇母亲痛哭着，含糊抱怨几句外，东明并没有听到更多的指责。
大勇的父亲没有让东明迷惑太久，“我儿子不是一个好学生，这些我和她妈妈都知道。大勇脾气很固执也比较蛮横，前些天为了让他回城上学，他和我执拗半天。最后让他同意的，是您。”东明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，加上他人不胜衣的疲弱，大勇的父亲没有说出他和大勇的协议，顿了顿，才又说道，“他自小主意就很正，离开我们回渔村上学，我打过骂过，她妈妈哭着舍不得，都没有让他改变主意。我这个儿子从不曾尊敬过谁，敬佩过谁，连我这个老子，他也从不放在眼里。可是我能感到，我的儿子尊敬你，敬佩你，也，喜爱你。”在手术台上，麻醉前夕，意识涣散的喃喃自语，“他再叫着老师，”刚刚发现儿子对东明的感情，“我想，在这种情况下，念念不忘的，只有你了，东明老师。”看到东明的眼中，也有了闪光的星点，“他说，老师，对不起！”
东明没有说话，垂下眼睛，良久，才慢慢飘出一句，“我……何德何能……”
大勇的眼睛经过会诊，确定眼角膜伤的并不严重，如果术后不发生感染的情况下，是可以恢复正常视力的。
这也算是个好消息。
周老六带着章老师连夜返回渔村，沟通后续的事情，当然也给惴惴不安的刘洋以及家人，说一下这个较好的情况，还有东明垫付的一半医药费。
东明把和父母一起住过的老房子卖掉了。那是一进出的四合院，院子的西北角有颗大槐树，绿荫下面是棋室，整体很雅致。东明要价不高，低于市价三成，但是邵喆要背着东明买下来还是很吃力，不仅拿出多年积蓄，还让吴美君回娘家借了钱，才算全款拿下。
“作为大吉哥哥已经对不起东子了，我不能让师兄再对不起东明。”邵喆对着吴丽君说道。
原意是想着东明可能需要钱，没有想到，东明拿到房款，竟然留给邵均一份。
然后，又留出一部分，是给张广海夫妇的，留给邵喆转赠，其中意思不言而喻。
邵喆在棋室枯坐两天，最后被大徒弟拼死拉出来，才没有出什么意外。
邵喆这会儿心如槁木，觉得眼泪都流不出来。
接到吴美君的电话，邵喆第一时间没有意识到，这对于东明意味着什么。
等到妻子在电话里忍不住哭出声，才觉得后背已经被汗浸的彻底湿透了。
“你们现在哪里？”邵喆低声问，手指攥着话筒，青筋都暴出来。
“我带着佳慧，赶往城里。广海叔说，东子昨天输液太急，心率失常，没有回渔村，让我带着佳慧陪东明在医院住几天。可是，这事瞒不住啊，邵喆，这事真的瞒不住，大吉，我害怕！”
邵喆低下头，看着桌面淅淅沥沥的落下几滴水，不知是汗还是其他，“这事，瞒不住也要瞒。我马上动身去你那里，你别哭了，再让东子看出来什么的。”停了一下，“还有什么事情？那个孩子是叫蔡宝吗？”
吴美君在车上，捂住嘴，狠命点头，“是他，过年跟你下棋那几个里面最小的。我能拦住东子吗？大吉，今天清晨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邵喆闭上眼睛稳稳神，“我马上就过去，我和正信一起去，不行就把东子先带回来，嗯，我想办法，我会想到办法的。”
邵喆丢下电话，来不及换衣服，刚擦把脸，大徒弟郑潜就窜进来，“师傅，有位客人，客人，要见你，还有师叔！”
这是一位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来客，只要是围棋圈里的，都知道这位世外之人。也不怪郑潜激动，邵喆见了也呆了呆。
“老衲不请自来，失礼之至。不过是听人言道，炁棋道家有位不世之才，老衲虽人在方外，但也禁不住动了嗔念，还望邵门成全！”
来人是日本大乘佛教大成者无妙禅师，世称入神的棋手。
邵喆与他有一面之缘，禅宗佛棋处在巅峰的人。当时手谈，邵喆在六十手时，就已不支，勉强七十二手，掷子认输。
心神大震，邵喆早无嫉妒之心，只是叹一句这位大师来的好是时候，也不怪是位智者。
无妙禅师身着朴素土黄色的袍子，立在门前，看了眼邵喆，低头颂了一声佛号，又慢慢道，“邵门心中悲苦，老衲无意置身，若能渡化，也是一桩大功德。”
邵喆勉强笑了笑，还没有说话，林正信身形萎靡，神色憔悴的出现，“邵哥，师兄，怎么办？我该怎么办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