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成人的童话】 棋缘 36 第一次分别
三十六 第一次分别
医院的人流来回穿梭，但是手术室前面是空旷的。如果不是亲人在里面，不会有人在这里逗留，这块地方有些气息，让人不由自主的躲避。
诊所小医生给了石磊一点钱，让他领着蔡宝出去。
石磊和蔡宝跟着车来到医院，一路上大勇攥着石磊的手，一声不出。现在大勇推进手术室，大人们都等在外面，自然就先把孩子遣走。
诊所小医生也姓王，也不知老王头用什么办法从医学院里拐带来的。平时不太爱说话，和蔡爸爸守在手术室外面，见了大勇父母和爷爷奶奶，两个人皆不善言辞，劝慰的话都是干巴巴的。眼看着大勇的妈妈坐在那里不管不顾的哭喊，大家心中都是沉甸甸的。
蔡宝跟着石磊走出医院，看着繁华的街道，不知所措。
坐在马路牙子上，良久，蔡宝才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，“我妈妈说我的命是幸运贝壳保下来的。你说，我要是还能找到一个幸运的贝壳，是不是大勇就会没有事情了，还有老师，身体就会好起来。我们大家都不会……”
“说什么呢？”石磊抬手给了蔡宝一个爆栗，“幸运贝壳那么好使吗？那就不早采完了，还有，那片水域很危险，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。就算没有幸运贝壳，大勇的眼睛也没有事，还有东明老师的身体，也不会有事！”
蔡宝抬起手揉揉眼睛，想把眼中的眼泪揉搓掉，可是两只眼睛都揉的红通通，像两只兔子眼，也没有把眼泪揉回去。
“大勇今天早上说，他爸爸要接他回城上学，”蔡宝呜咽着，一张小脸被泪水冲成一道黑一道白的花脸，“他说回城也好，还可以帮着老师找找药，他爸爸和医院关系很好，也许还可以治好老师的病。他问我，老师得的什么病？然后，下街的黑子就让大勇让棋，还说老师快死了……”
下街的黑子对于石磊来讲，并不陌生，他妈妈开着一个杂货铺，最爱说闲话，什么事情都知道的样子。这次训练班，黑子拼命要上，他妈妈找了老师很多次，还堵在学校门口，塞给佳慧一些要过期的小零食，也不过是看老师的围棋训练班不要钱，还能和他们一起玩。
石磊没有心情安慰抽泣的蔡宝，他只想着那句话——老师快死了？！整个脑子全是乱哄哄的。死亡和离别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来说太过遥远。
这个炎热的午后，两个孩子坐在大太阳的下面，连去找个阴凉的地方都没有心情。早上的鲜血，还有对东明老师的担忧，占据了他们幼小的心灵，以致让他们都没有仔细端详对方，没有将那稚嫩的脸庞，深深记在心上。因为，在对于他们来讲，并不知道，他们终身分离，即在眼前，比任何人都要早，而且来的那么猝不及防。
我们的生命有时会那么坚韧，可是有时却又那么脆弱。
东明动身去往医院之后，蔡宝和爸爸回到家中。忙碌了一天的蔡爸爸没有察觉儿子的小心思。
甚至蔡宝问起凤尾海螺可能存在的那片海域时，蔡爸爸还和妈妈笑言，儿子长大了啊，还知道幸运贝壳就是凤尾螺。
那是一片乱水，洋面上的平静掩盖了水面下的怪石嶙峋，洋流混杂。就连十几年的老手海猛子，也不敢轻易下水。
没有人知道蔡宝是怎么来到这片海域。没有发现船，那天晚上风浪很大，也许把船吹跑吹翻也有可能。
但是，更多人倾向蔡宝只身游向这里，距离海岸很远的地方。
这里有可能存在一只或者多只的凤尾螺，身上犹如凤尾般绚烂的珍贵贝壳，传言驱魔辟邪保佑平安。多年前，蔡妈妈将这样一只海螺放在自己弱小的儿子旁边，在高烧的蔡宝转危为安的时候，珍贵的贝壳消失了踪影，小小的蔡宝就此平安，哪怕伤残了一条腿。
这个海浪滔天的夜里，拖着残腿的孩子，抱着一个美好的愿望，义无反顾的投入到大海的怀抱，向小小的海螺伸出双手。就像他对石磊说的那样，“有一个幸运的贝壳，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平安？”
他是佳慧第一个接受的陌生人，在海滩上，对着东明露出羞涩的笑容。
在东明夸赞他有能力的时候，他抱起扫帚，高高兴兴的清扫着校园。
他说，“老师，我想学棋！”
他淳朴善良，天赋很高，所以大海没有舍得把他还回来。
第二天，人们在沙滩上，发现他。那时，他的头灯还在微弱的闪亮。他手边有一只小小的海螺，细弱的凤尾花纹，清晰可辨，如果能够长大，一定会是一只最漂亮的海螺。
石磊生命中的第一次告别，没有语言，也没有恋恋不舍，更连挥手惜别的机会也不曾有。就这样，没有回程的离别，骤然席卷到了面前。
吹之则渚灭神欢喜，旦闻之渚灭罪障，这是凤尾螺的幸运语句。